二、健康问题与去世原因
在生命的最后十余年,卢梭的病痛已是公共话题:他为什么总与人争吵,是否有精神问题,他所抱怨的疾苦是否真实?类似的疑问可追溯至1766年卢梭的遭遇,他的身心问题在时代伦理中有多重解释的可能。1768年8月5日,《秘密回忆报》说:“他不是坏人,不是存心挑事端,只是病了。”[25]待之去世,公众仍好奇不已,尤其想到他是《新爱洛漪丝》的作者,伏尔泰却说他患了性病,卢梭也说过自己的尿路先天畸形,奔波各地就医,“这些问题在当时不是秘密”[26]。在逸事汇编类的报刊里,卢梭是惹人兴致的话题:他死于自杀还是他杀,是开枪自杀还是服毒自杀?《18世纪轶事》断定他死于中风,“从发病到死亡持续两个半小时”,《伯尔尼杂志》坚持“肾脏病变导致死亡”的说法,《欧洲邮报》《巴黎日报》《秘密回忆报》《秘密通信报》热衷于报道相关争论,说他死于尿毒症,或是脑出血引起的梗死。[27]医学所限,没有人清楚他的问题,而传言掩盖或扭曲了真相,更加令人困惑。
曾与之交往的人觉得有责任澄清事实,但情感化的解读不能让他远离纷争。去世当天上午9—10点,卢梭腹疼难忍,雕塑家勒米尔(Lemire)了解到他前一天吃了草莓和奶油,据此猜测“食物凉气引起了腹疼”[28]。《巴黎日报》主编克兰赛忆及卢梭去世前时常痉挛,面貌难辨认,表情让人害怕,眼睛注视一切,却什么也看不到,手臂下垂,会有突然的动作,像是钟摆,“他自出生就有这样的问题,周期性发作,到去世也未治愈,最后几个月气力微弱,劳作越来越少”[29]。法国拉罗谢尔(La Rochelle)的商人兰桑(Jean Ranson)说只有情感丰富的人才这样离世,“深陷忧郁,心灵无时无刻不破碎”。1794年,政治家西耶斯(Sieyes)认同兰桑的说法,描述卢梭的心情时,西耶斯用的是Douleur,既指身体疼痛,也指内心深处的悲伤。[30]《忏悔录》出版后,读者希望从中发现疾病的线索,伯维尔注意到卢梭在尚贝里时健康已开始恶化,为确定病因,卢梭自己研究生理学和解剖学,断定心脏上长了肉瘤,并以此说服了萨洛蒙(Salomon)医生。而得知蒙彼利埃的菲兹(Fizes)曾治愈此病后,他涉远途求医,“所有努力成效微弱,他难从病痛里解脱”[31]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