仅仅两个月,连泉就长大了许多。他已经熟悉了做豆腐的每一道工序:破豆子,出豆皮儿,泡豆糁儿,磨浆,晃包,点卤,挤压。连泉始终被包围在一股豆腥味儿中。开始,他还腾出一只手来去捏鼻子,慢慢的,就习惯了。他不但学会了做豆腐,还明白了许多事理。比如说,别人卖豆腐,或骑自行车,或开三轮车,要不,就推着独轮车。靠一张嘴,边走边吆喝。但卖仲伏爷的豆腐必须用挑子和梆子。因为它们是老字号的标志。尤其那几块砖头,出门时,它们是和一条空口袋放在一起的,随着豆腐一点儿一点儿地卖出去,口袋里的豆子越来越多,这砖头便小、中、大倒换着被移到了另一头儿,以起到平衡挑子的作用。豆腐换成了豆子,而砖头只是换了个地方。出门归家,连泉肩头的重量始终不减。这种古老而笨重的做法近乎原始,但两个大人把这看得比什么都神秘而重要,连泉他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办法呢?
他只能挑着。
他一天一天地卖着豆腐,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,过去他不怎么珍惜的学习生活是多好,他又是多么热爱自己的学校啊。
尽管学校的房子破烂不堪,禁不住阴雨天的折磨,丢下孩子们它自己倒塌了,但它在连泉心里依然存在。自己毕竟在那里读了五年书啊。教室里,墙壁上的墙皮一块一块地脱落了,连泉会在老师不注意的时候,迷了左眼,把这儿的墙皮看成牛;再眯了右眼,把那儿看成一头象。那左一块右一块刚鼓起来的大大小小的墙皮鼓包,连泉又把它们看成是一只又一只翻肚皮的蛤蟆挂在那里。窗户早就朽了,玻璃碎了,窗扇也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,老师就弄了些稻草打了一道草帘子挂上,以挡住呜呜嚎叫的北风。可是,当更大的风沙卷来时,那草帘子便“咕哒”一下卷上了教室的屋顶,随之而来的沙子也“唰——”地撒了进来,老师同学都用课本挡了脸,合了双眼闭了嘴巴。风沙过去,老师同学又对视而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