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段往事,回想之下,犹觉苦涩。瑞那先生忍不住嚷起来:“想一想,想一想,我只想你对我既不尊重也欠友善……我至今还没当上贵族院议员呢!”
“我想,我的朋友,”瑞那夫人堆着笑脸说,“我将来会比你有钱,嫁给你也十二年了,就凭这个名分,我总该能说句话吧,尤其在今天这件事上。如果那位于连先生比我更重要,”她装出不胜怨尤的样子,“那好办,这个冬天我准备到姑妈家去过。”
这句话,说得非常成功,态度坚决而礼数周全,足以使瑞那先生拿定主意。但是,他照内地人的习惯,还翻来覆去讲了半天,把所有理由又提一遍;瑞那夫人让他说去,听出他声调里火气还没全消。此人已发了整整一夜脾气,再加上这两个钟头无谓的唠叨,精力已都耗尽。末了,他定出了对付瓦勒诺、于连,甚至艾莉莎的计策。
这场压轴戏中,有一两次,瑞那夫人对这男人真实不伪的不幸,几乎要感到几许同情,因为到底是彼此厮守了十二年的伴侣。但是,真正的激情,必定是自私的。况且,她时时刻刻盼着丈夫供认昨夜曾收到匿名信,而做丈夫的却压根儿不提。瑞那夫人心里总有点不踏实,不知信中向左右她命运的人暗示了些什么。因为,在内地,凡是方针大计,都是丈夫拿的。一个做丈夫的叹苦经,只会招人笑话;不过,这种笑话在法国闹危险的可能已越来越小了。而做老婆的,如果丈夫不给她家用钱,就会落到出去做工,每天才挣十五个子儿来,并且好心人即使想雇用,也还不是没有顾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