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激动处,季平又呛咳了起来。血丝从他嘴角蜿蜒留下,他却毫不在意地接着道:“这世道想做点实事太难了,和那些抱团进退的世家对抗……简直就是蜉蝣撼树,难如登天!我年轻时不服输,可结果就是被贬谪到岭南整整十五年,连我的家族都彻底和我断绝了关系,那种贬谪幽居的痛苦你怎么能体会到呢?”
“所以我放弃了,我向掌握权柄的世家们服软,于是我又被调回了中枢。这没什么可耻的!”他口中这样说着,眼里却流露出强烈的悲哀沉郁,“连几代天子都受制于世家,不得不向他们低头,世家操纵天子就如同操纵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婴孩——而我!我一个久久不得志的小官,我该怎么办?能怎么办?”
他的满腔郁愤就如同一截枯槁,曾经的确轰轰烈烈地燃烧过一场,恨不得将朝廷的沉疴顽疾彻底焚去,可是如今却早已熄灭多年,只剩下一点余烬还在诉说着过去的壮志豪情。
季平的这番话其实并没有给出卫蘅想要的答案,但她依旧耐心地听着。她有些出神地想,兴许是因为季平和阿父相处久了吧,两人提到朝廷处境时的愤怒神色,竟是十足十的相似,这让她不由更加怀念起自己的父亲来。
季平闭了闭眼,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:“我本来以为,向世家服了软也不打紧,我还可以竭力清除边患,还天下太平。可是我没想到……唉,不提也罢。我被人出卖给了北狄,北狄人让我要么选择做他们的内应。要么,去死。”